【轰鸣】第23期丨奇瑞混改资方布景不透明混改不完全新股东不是最优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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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策划、主持人 / 搜狐汽车 陈婷婷

【本期要点】

1、资金饥渴只是表象，革新体制是奇瑞混改的主因。

2、与格力混改相比，奇瑞混改的特点是不够透明。

3、奇瑞混改最大的不确定性在于，新股东是一个看似强大但不知道背后是谁的基金。

4、改革不可一蹴而就，奇瑞混改或许可以先从一些显性的、难度较低的地方着手。

【本期嘉宾】

赛意企业研究所研究部主任 唐大杰

车壹传媒联合创始人/总编辑 杨小林

AutoVisioner车瞳创始人 肖波

编者按 | 160 年前，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写到：“假如必须等待积累去使某个资本增长到能够修建铁路的程度，那么恐怕直到今天世界上还没有铁路，但是，通过股份公司转瞬间就把这件事完成了。”足见有效的资本组织形式可以促进生产力的提高，而正如本次沙龙中讨论的那样，“奇瑞当下的生产关系已经束缚生产力的发展，现有体制无法激活创新力”，也正因如此奇瑞方正极力推动此次所有制改革，从2018年9月至2019年12月5日摘牌，等待时间已经超过一年。

然而，剖开层层面纱却发现，奇瑞混改并不简单有太多疑团。新投资方身份不明，背后很可能是另一地方国有资产。有观点认为，奇瑞的这次改革并没有实现市场化，甚至都不可算作真正意义上的“混改”。

到底应如何看待奇瑞混改，是什么力量驱动这次改革？青岛五道口（基金）又能为奇瑞带来什么？本期视频中，嘉宾们围绕这样一些问题进行了讨论。本期嘉宾不仅有汽车圈内人士，同时还邀请到金融领域专家，我们大家都希望以更为广阔的视野，从内、外部不同视角来解读奇瑞改革。

一、和格力股改大不同 奇瑞股改方案太不透明

12月5日，长江股权交易所发布公告称，奇瑞股改项目最终青岛五道口新能源汽车产业基金（有限合伙）成功摘牌，累计对奇瑞控股和奇瑞股份投资144.5亿元，青岛五道口因此成为奇瑞汽车以及奇瑞控股集团的第一大股东。在奇瑞汽车直接和间接持股比例累计达51%。

资料显示，青岛五道口成立于2019年8月，是为参与奇瑞增资扩股项目专门设立的基金主体，注册地位于山东省青岛市即墨区的青岛汽车产业新城，主营业务为投资与资产管理、投资咨询等，第一大股东为2014年成立的北京五道口投资基金管理有限公司，法人代表为周建民。

除此之外，再无更多信息。

而相比之下，在奇瑞发布公告的两天前，另一家国企——格力电器公开的混改方案则清晰得多。12月2日晚，格力电器发布公告称，格力集团与高瓴资本旗下公司珠海明骏签署格力电器股份转让协议，后者以416.6亿元收购格力电器15%股权，成为格力电器新任大股东。而与此同时，格力电器还披露了股份改制后各股东的资本构成，以董明珠为代表的格力电器原有管理层，通过层层的控股链条影响格力电器的决策权，在关键事务上拥有“一票否决权”。

主持人：公开的信息来看，奇瑞的这次改制有哪些特点？能触及到奇瑞发展中的根本问题吗？

唐大杰：现在热议比较多的是格力混改，对比来看，奇瑞混改最大问题是不够透明。交易所摘牌已经尘埃落定，然而很多信息我们还只能进行揣测，比如大股东青岛五道口（基金）的背景是什么？这次改制能不能为奇瑞带来市场化改进？由于它的不透明还看不到奇瑞改制能不能触及根基。公开信息来看，奇瑞这次只能说是戴了一个混改的帽子，并没有达到混改的真实意图。

十八大以后国企进行市场化改革，几个重要方向是管理团队市场化比如引入职业经理人机制，市场激励机制，和国际接轨以及股权多元化等。

杨小林：大家为什么觉得奇瑞混改不透明？因为说不清五道口基金背后是谁，金主随时可能发生明显的变化。当然有的基金控股的企业发展得也很好，比如博世就是慈善基金控制的百年企业，是因为它的制度体系设计得很好，但有的企业很难说。

我个人觉得奇瑞股改，如果被非公有制企业哪怕是像李书福这样有企业家精神的人收购，都会比一个看似很强大但是不知道背后是谁，今天姓周明天可能姓李的基金，风险性会更小一些，奇瑞混改最大的不确定性正在于此。

肖波：总结下来，这件事情整个是相对模糊的，也就是说芜湖当地政府对这件事情的决策，让大家觉得有很多猜疑之处，这是此次改制中很大的问题。

唐大杰：奇瑞是地方政府主导的企业，所以整一个完整的过程当中表现出来的面象非常的不一样。这次改革为什么没有引进国际大资本或者国内的热资本？这是很说明问题的，恐怕那些人才会知道这后面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们只是在雾里看花。

主持人：以您的经验来看，可能的原因会是什么？

唐大杰：第一位应该是地方利益，芜湖政府要留住这个企业；第二是投资方也在看企业动向，比如奇瑞混改选在这个时间点，可能适合集团内某位灵魂人物甚至是董事长的变更有关，再深的推测还要等更多消息。

主持人：能否通过股权变更进行推测？

唐大杰：新的股改能不能触及原有体制，改善市场化，要看引入什么样的战略投资者，对加强市场机制是不是有帮助。青岛五道口基金到底在市场化上是不是经验比较丰富，现在是不确定的，就这样的一个问题来猜测，引入青岛五道口可能不是一个最优选择。

杨小林：股权发生变革之后，怎样构建一套真正的现代化企业制度、管理架构，这个事情目前为止还没有正真获得答案。股权结构改变后奇瑞并没有公布后续的相关安排。大家知道格力的管理其实一直很市场化，但是奇瑞还没有做到市场化管理，回到龙头地位这一步很关键。否则即便换了资产监管人，运营管理方式和高管团队不发生新的变化，还是不敢抱有更高的期待。

从唐老师的解读，我们会发现奇瑞股改只走了半步，其实步子（可以）迈得再大一点，比如在管理层架构上设立更市场化的机制，战略投资者引入方面可以再开放一些，现在看五道口基金还是一个政府背景，只是从芜湖换到青岛。之前政府直接持有，现在变成以政府背景的地方基金控股，这个感觉好像在一个东西上面蒙了一层纱而已，背后还是国资。严格意义上它算不算混合所有制改革还要打一个问号。

主持人：现在奇瑞方有个先决条件，要求资方没有一点造车背景，汽车产业相关投资也不可以。

杨小林：我个人觉得理性上这个要求是能够理解的，为什么？首先避免同行竞争，防止其他车企拿一百多个亿买奇瑞，然后再把奇瑞品牌废掉。这个情况在其他案例中是发生过的，同行以并购的方式消灭对手，在最不值钱的时候抄底。其次，奇瑞在给现有管理团队争取空间，希望投资人不要过多干涉，在经营上相对保持一定的主导权和自主权。奇瑞和格力空调不一样，董明珠把格力空调经营得非常成功，金主只是想赚钱并不想参与管理，而奇瑞管得不够好，投资人可能想参与管理。

唐大杰：人选或者经营方面的高管人选通常是在董事会层面上来做的，现在的变动还只是股东会层面上。还没办法谈这样的一个问题。

主持人：目前股东双方的争议点会有哪些？

唐大杰：第一，原有大股东也就是地方政府肯定不愿意放弃税源和就业。一年几百亿的销售额几十亿的税，几百亿的产业链，但是恰恰进来的是一个异地的公司，这个异地公司可能会影响整个布局，比如青岛那边有一个基地等待着奇瑞去投，那么这是股东之间的天生矛盾。

第二、原有大股东难道还能有一票否决权吗？我觉得不一定。别说新资方是第一大股东，就算是二股东都不会同意。所以我猜测这一票否决权可能并不存在，现在最大的顾虑是税和就业的问题，最近政治局经济工作会议定了明年的基调还是“六稳”，稳就业、保民生，未来经济新常态里面的大事。

肖波：我觉得股改也好混改也好，这算是破局之始。为什么要求投资人没有汽车背景，这涉及到奇瑞汽车的历史问题，奇瑞和一汽、上汽历史上曾有渊源，限制投资人有汽车背景和这些历史问题有关。

主持人：接下来，奇瑞会面临怎样的未来？

唐大杰：要说奇瑞的未来，我还是看不清，不敢展望。现代公司的治理很重要的标志是一定要透明，更何况国有企业。没有透明的话，公众不知道，长期资金市场不知道，消费者也不知道，怎么给人带来信心？

杨小林：奇瑞的未来我也看不太清，我从05年入行就在关注奇瑞，到现在15年了。业内称奇瑞为黄埔军校，这是一种夸奖但也是贬损，它说明奇瑞留不住人才。新的股权环境下怎么样留住人才，怎么样吸引更优秀的人才加入，这样的一个问题非常现实和紧迫。

肖波：确实是看不清。优势和劣势都很明显，一个关键词就是协调，股东之间如何协调平衡各自的利益是奇瑞当下面临的最大问题。

二、奇瑞为何进行混改 背后的动机是什么？

近两年奇瑞对旗下业务进行了多次整合，2017年底和2018年初先后出售了观致和凯翼的控股权。而根据奇瑞公布的最新一期财务数据，截至今年6月30日，奇瑞控股的资产总额为744.729亿元，负债总额达到553.489亿元，资产负债率为74.32%，奇瑞股份资产负债率也已达到74%。因此，有观点认为，奇瑞已经陷入深深的债务危机，而这也是奇瑞进行本次混改的重要原因。

主持人：奇瑞发起这次改革的原因是什么？

肖波：明面上看，很多人会认为奇瑞混改是因为缺资金，我个人认为不是这样的。这是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奇瑞到底是因为运营和营销上有问题导致负债，还是因为缺少资金无法保证营销和运营资金投入？这是接下来奇瑞必须要想清楚的，因为这关系到混改以后奇瑞汽车的战略布局，是延续原来的方法还是要锐意创新？

主持人：业内认为是资金需求，是因为近两年奇瑞的财务审计结果显示，它的负债率已达到75%。这个数字是否能说明奇瑞已经陷入资金危机？

唐大杰：资产负债率每个行业不同，如果企业现金流正常，负债率高是不怕的，重点要看是短期负债还是长期负债。短期负债在某一时间还债点比较密集的话，那么对现金流的要求会比较高，所以不能简单说70%是一个很严重的负债率，也不能说明奇瑞寻求混改的目的就是资金。

实际上奇瑞股改最应该关心的问题是，公司的控制权要不要由控股者接替，通过管理者入股的方式能不能激活国有企业的管理？

杨小林：我同意唐老师的观点，根源上还得问股改背后的驱动力是什么。

表面上看奇瑞这两年基本小盈利大亏损，缺钱只是现象，本质是整个经营管理出了问题，有时这种问题并不是现有团队而是机制导致的，包括当地政府的一些意志。

尹同跃之前跟媒体说过，奇瑞就是一只能下蛋的老母鸡，是当地的孵化器，这么多年奇瑞铺了很多摊子，不光造车，还造船、农机、工业机器人，还做地产，甚至早年卖过红酒，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奇瑞是芜湖当地多元化产业的先行示范企业。它在发展过程中除了聚焦主业造车之外，还承担着很多社会责任。在这样的一个过程中肯定有赚的买卖就有赔的买卖，加在一起就会出现经营的情况。如果单纯说像聚焦主业的企业，奇瑞应该发展相当的好。

奇瑞的资金投到了哪里？奇瑞是一个技术主导性的企业。奇瑞的研发专利是本土汽车企业里最多的，拥有国内甚至国际一流的研发基础设施和设备，有亚洲最大的碰撞中心、最好的NVH实验室、风洞实验室，研发团队整体来说非常好的。

这些冰山下面的事奇瑞做了很多，问题在于冰山上面的事情做不好，比如营销、品牌，奇瑞这么多年没有打造出有质感的品牌。在品牌建设上不如非公有制企业吉利、长城体制灵活。比如做营销首先要考虑怎么监管效果？投钱后会不会导致国有资产流失？最终因怕承担责任而不敢做，逐渐和业内拉开差距。

也就是说，奇瑞的负债并非全部来源于本身，很大程度上是现有体制导致的结果，背负奇瑞控股集团其他子公司的拖累，和作为地方国企承担的很多社会责任。

肖波：我和奇瑞搞技术的人也聊过，他们不是没有做过技术营销，但是每一代爆款产品出来后，下一代产品就不再延续原有的基因。这么多年奇瑞一直在搞研发，但是研发中也存在一些问题，奇瑞是自主品牌中最早推出正向研发平台的，为什么有了平台成本降不下来？是不是采购出了问题？另一方面，在市场感知上奇瑞也有很大滞后性。

杨小林：奇瑞在产品打造上缺少战略定力，过去十年换了九任销售老总，人换得勤，战略定力没有坚守，产品上再不能精益求精的话，细分市场对你的认知会慢慢的淡化。

三、股东间的博弈：芜湖政府能否放手？

从90年代初诞生至今，奇瑞20余年的发展始终和芜湖地方政府有着紧密关联。芜湖不仅是奇瑞的产业主要根基地，同时也间接参与管理。而奇瑞汽车项目也正是当年芜湖市政府为振兴地方经济发展而一手筹备的，并从一汽大众招揽来了现在的奇瑞实际负责人尹同跃。而2001年，为了获得乘用车准生证，奇瑞汽车和上汽集团短暂联姻，由此正式走上了造车轨道。

主持人：据知情人士表示，目前没有披露更多消息，是因为奇瑞原大股东（芜湖建投）和新股东很多方面仍有异议在继续协商，争议点主要在哪几个方面？

肖波：我觉得要解决的问题是战略细化，研究下一步怎么做。现在奇瑞控股旗下的品牌是混乱的，按照业内观点来看，观致、凯翼已经不能算作奇瑞的了，其次捷途仍划归在商用车公司，接下来奇瑞的商用车和乘用车要不要重新拆分划归？奇瑞品牌如何管理？具体到奇瑞的几款车型怎么区分？是继续品牌向上还是维持现状？这都是现在要解决的问题。

尽管五道口（基金）承诺全力以赴支持奇瑞现有团队，但是资本肯定要盈利的，资本盈利又分长期盈利和短期盈利，新股东肯定想了解奇瑞现在的规划是否可行，以及有多大的现实性。

杨小林：如果已经摘牌了，在大的方向框架上其实没有太大异议了，双方要研究的是怎样逐步对外透露规划布局，包括后续的管理分工怎样进一步细化和明确。

其次，怎样进一步激活机制。说直白点，大家的工资能不能提高点儿，能不能引入比较高素质的职业经理人或者制度，或者内部的团队通过持股去做一些激励。否则，引入新的投资人如果只是为了拿一点资金的话，意义不大。奇瑞应该把那些不擅长的事交给擅长的人去做，做后厨就行了，把前台餐厅经理交给职业经理人去做，这对于奇瑞的发展而言也是个很好的办法。

主持人：奇瑞原有大股东或者说地方政府愿意放手吗？

杨小林：如果是早几年卖，奇瑞市场行情报价会更高，这两年遇到市场的下降期奇瑞又出现亏损，所以它的估值一年比一年低。今年可能是触底的阶段，有新闻媒体报道奇瑞的身价比去年、前年降了至少50个亿。这对于奇瑞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坏事就是说它本来可以卖更好的价钱，可以融得更多的资金。好事是不管怎么说，它在这一步上坚定地走出去了，地方政府也在权衡舍与得，再熬两年说不定价格又会高企，但也可能更差。

从奇瑞推进增资扩股，已经能够准确的看出地方政府的决心，芜湖政府实际上已经放弃掌控权，并没有要求一定控制在自己手里，因为他知道攥在手里做不大或者做不好。跟同行相比奇瑞已经落后了，地方政府现在很着急，他明白只要发展得好，所有权在谁手里并不重要，这样的一个问题如果想不明白，奇瑞就不会在交易所挂牌。

唐大杰：估值低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坏事大家理解，好事是改制的成本低了，别人接盘容易了，实际上我们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改制？我们想要一个好的市场化的改制，用低成本的方式、积极的方式吸引积极的股东进来。

肖波：改革不可能一步到位，步子迈得过大必然会失败。刚刚也提到奇瑞的历史遗留问题很多，想在几天之内解决根本不现实。这不是说奇瑞做不到，任何企业都不可能做到。

青岛五道口投资的一百多亿，按照原有体制烧起来几乎解决不了什么样的问题，目前要把这个钱流动起来，迅速盘活现有的产品和体系。

主持人：情感因素是不是也是一种阻力？毕竟作为地方国企，奇瑞是芜湖政府历经20多年打造起来的。

唐大杰：感情问题肯定会有，每个人都会有。但重点是资本层面上这样一些问题必须写在条款里面，不是模糊的界定。

肖波：我补充一点，我觉得这次奇瑞的混合所有制改革，可以结合前几轮国企改革来看。90年代抓大放小，当时把中国几乎所有的国有企业改革掉，留了一百多家大型央企，最终发展成世界五百强。体量小的国企全部关停并转，随之而来小型私企数量急剧增加。可以说那次国有企业改革模式是非常成功的，中央对现有的国企状况也是满意的。

而这一轮的改革，如果开始就直接全盘推到机制，也是无法成功的。比如奇瑞这种混改是不是应该从一些显性的、难度较低的地方先改，也是值得思考的问题。

如果芜湖担心将来会把很多产业转移到青岛，这说明其对奇瑞的未来没有信心。因为如果将来盘子做大了，把现在小50万销量提升到100万辆，提升到芜湖已经无法满足产能的时候，这个担心也就不存在了。

小结

整体来看，奇瑞混合所有制改革具有相当大的不透明性，从已公开的细节来看，这次改制的市场化程度还相当有限，因而我们对于奇瑞混改还无法做更多的判断和解读。但可以预见的是，无论改革最终会走向哪个方向，对于奇瑞来说，这都是一个新的开始。尽管芜湖地方政府已经下定了转型决心，但由于历史遗留问题，以及地方经济发展需要，股东间需要调和的问题仍有很多，显然，奇瑞改革不可一蹴而就，这条路很长要翻过的山很多。